我們都同意「孩子是獨立個體」的這個觀點,但在世代的遞嬗上,卻還是會想把曾落實在自己人生中美好的印記,也傳遞一份到孩子身上。
這次連假回鄉,帶了孩子回到我小時候的圖書館,那個在我小四小五時,母親牽著我,來回四班公車,也堅持要讓「閱讀」跟「書本」刻進女兒生命裡的圖書館。
臺南市圖書館,為了慶祝建館百年,發行了美麗質感又兼具意義的紀念借閱證。美霞老師送了我一張,而我也買一張,送給水果姐。
圖書館的外觀沒有變,大榕樹依舊挺立。但館內已整修改建過,寬敞的閱讀空間,還有一間專屬兒童的藏書閱覽室。
但我記得,小時候的臺南市圖,不是長這樣的。
狹長的長廊,兩側是一格一格小抽屜,拉開來,細窄的格內空間,擺著一張張書卡,排列得密密麻麻。
到長廊盡頭的櫃臺拿借閱登記紙,拉抽屜翻找到想借的那本書的書卡,彷彿書的身份證似的,慎重的將書名、索書號、作者跟出版社等,端正仔細的寫在登記紙上,就像寫下要投給神明的心願。然後,再回到櫃臺,交給圖書館員,他就會往後進入電梯,往神秘的書庫去取書。
對在網路世界裡,靠線上檢閱書籍長大的世代而言,這是完全不可能理解的繁瑣。
但,就是這樣的儀式,讓「從圖書館借書」這件事,有著無比的珍貴與神聖。
我總是想像著,那寶藏般的書庫在地底。而幾乎每一次,圖書館員會在那裡找到我的願望,然後捧著它回到我面前,交付寶物。
我的中國章回小說,從七俠五義到包拯傳、從西遊記到老殘遊記,什麼三國演義鏡花緣的,小四小五懂多少呢?但還是一回回、一本本的啃完了,因為每一本被調取出來的書,多麼珍貴。
二樓,則是部分現代小說或散文的開架式借閱室,那對我而言,超越地底的寶庫,簡直是直奔獎賞的天堂了。從三毛的撒哈拉沙漠到琦君的三更有夢書當枕,從日本的赤川次郎到英國的克莉絲蒂,閱讀的張力與迷人,讓孩童純粹的心,知道要追隨一生。
這份能閱讀、也享受閱讀的福份,起作用的雖是各式書本,但源頭卻是不嫌麻煩,在每週六下午,一手牽我一手提著沉重書袋,愛我的母親。
所以,我帶著孩子,在這慶祝開館百年之際,回到這裡,為她買了張紀念借閱證。然後告訴她,媽媽與這座圖書館的故事。
也告訴孩子,縱使走過千山萬水,媽媽領略過波士頓市民圖書館的壯麗、也震撼於大英博物館的閱覽室,但這大榕樹後的臺南市立圖書館,才是媽媽一生滿足的原鄉:因為在這裡,有阿嬤對媽媽的愛,也有生命中,關於閱讀在心底發芽的點滴。